浩瀚的沙漠里,一片绿洲,生活着一群骆驼。
骆驼的头子有一天发了话:派遣一队骆驼,长途跋涉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交易一批宝物,只有参加这次行动的,才有资格参加下次职称晋升评选。
骆驼火龙听了,心里流着酸楚的泪水,觉得升职的希望终于向它招手了,无论如何可以拼一把,好改善自己的伙食水平,希望以后能优先吃到肥嫩的草而不是带刺的或者粗糙的,赶紧联络几个好朋友一起去完成此项任务。
火龙最后组织了一支二十只骆驼的队伍,它们都是在运输线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有经验驼士,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晋升职称,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,它们决定吃苦受累也要出行这一趟。
这二十只骆驼好吃好喝,驼峰暴涨像充足了气的轮胎。它们备足了水源和路上吃的干粮,在一个没有太阳的早晨摇动着满身长长的驼毛出发了。
它们走到第五天的时候,沙漠里刮起了风。那风好大呀,骆驼脚下的沙簌簌往下陷,摇晃得身子晕晕乎乎,头上和身上被一层又一层从空中扬下来的沙土鞭打着,厚厚的驼毛一坨坨被切割掉,身体撕扯一样疼痛。它们原地卧倒,闭上眼睛和鼻孔抵抗风沙。第四天风停下来的时候,它们丢失了两个伙伴。
第八天,它们来到了一片沼泽地,最前边的骆驼一蹄踏下去,像秤砣落到水里,一眨眼就没了——它们都来不及看清楚,一个个瞪着眼睛,像噎着了一样。它们不得不绕行好远的路程。
到第十二天的时候,队伍行走得越来越慢。它们非常干渴了,好不容易寻找到一个水源,一匹骆驼率先去喝湖泊里的水,可是过了几分钟它就口吐白沫四肢不停抽动着倒在地上。它们不得不忍着饥渴继续前行。直到第十五天黄昏,才终于在一条细细的忽隐忽现浅溪边喝到了水。
第十八天,它们终于到达目的地,交换到宝物,稍作休整,踏上返回的路程。
在返回的第五天,它们遇上了黑风。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这股黑风腥臭刺鼻,一匹匹骆驼都不断咳嗽起来,黑风刮得骆驼的眼睛生疼,好多骆驼的眼睛失明了,它们的头领火龙不得不让它们咬住一根绳子,排着队往前走。它们走得很慢。
它们在第四十一天的时候,终于回到了驻地,这时,火龙手下已经只剩下十三峰骆驼了。驻地一片狼藉,晒干的血渍卷曲成一片片黑色的花瓣,看不到一匹活的骆驼。它们仿佛被抽了筋,一匹匹瘫倒沙滩上,心里悲哀着,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,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大部队。
就在它们出发后一星期,一群人类来到了这里,占了它们的水源,打伤了好多匹骆驼,幸亏了几匹有经验能干的骆驼带领大家逃亡到了新的绿洲。
火龙鼓励大家打起精神,找了三天三夜,总算找到了大部队新的驻地。
它们很疲累,很饥饿,吃饱肚子一头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,它们拖着酸困的身子去找头子,却发现办公桌前坐了一个陌生的面孔,据说是空降到来的新头子。
新头子热情地和每一匹归来的骆驼握手,激昂地开大会表扬了它们的勇敢和奉献。十三匹骆驼一个个泪流满面,脑子里还忘不了那些惊恐惧骇饥渴疼痛。它们的眼睛总算有所恢复,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光明。
接下来,它们开始期盼职称评选。
在骆驼们快要遗忘掉它们的事迹的时候,就在它们回归两个月后,终于又要开始一年一度的评选了。
死去的自然没有了评选的必要,活着的无论如何是有想头的。
只有九个职称名额。
评选章程下来了:那次参加交易行动的骆驼成员,考虑到实际情况,按加分五分计算进考核分数。
十三匹骆驼沉默,接着暴怒了。他们认为只有他们有资格参加竞评。如此他们拼了身家性命,只换来了比别人稍微优越的分数,而别人只要其他条件好一些,他们升职的希望就很渺茫。
十三匹骆驼推选火龙去和新头子谈判。火龙找到了新头子,拿出出发前旧头子的条令。新头子点头表示认可,“可是”新头子摊开两手,朝上的手心粉嫩肉滑:“那是以前的章程,现在是我主持工作。那些章程显然不合理。你们出去是很困难,那留下的也经历了危险,要是没有那几匹骆驼,大家就不可能有现在的生活,所以不可以剥夺了人家升职的希望。”
火龙哑口无言。十三匹骆驼都觉得堵心。
有一匹骆驼不服气,上蹿下跳折腾得病了一场。
尽管职称评选不顺利,磕磕绊绊还是结束了。火龙和另外四匹骆驼评选上了。告状的一匹骆驼被刷了下来,不是因为告状,是因为资历浅,还需要磨练。
两年后,红头文件发下来:撤销职称和伙食挂钩。所有人包括火龙他们的伙食按新标准重新核定。
火龙已经快要退休了,生活开始悠着来。火龙常常微笑着站在一边,看着雄心勃勃的年轻骆驼在那里折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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